评论｜别让“多宣传好的”成了官僚主义的挡箭牌
作者 | 陶天野
责编 | 尹俊雲 甘泽霖
据央视新闻6月30日报道，安徽蚌埠因举办音乐节，在公路大桥上搭建围挡，被拍下上传到短视频平台后又拆除。为了了解报批手续和围挡搭建的规范性问题，央视记者采访了蚌埠市行政执法局执法信息科负责人，对方却表示，与其关注这一问题，不如“多宣传好的方面”。
图源：央视新闻
这一回答自然无法解释记者所提出的“未经报备的公园围挡为何没有拆除”一事，反而将关注点引到新闻媒体的所为上来，难免避重就轻；对“宣传好的”和“报道坏的”之间的对立性暗示，也反映出当事官员错误的新闻观念。
面对政府权力缺位、官员失职在先引发的舆论，“多宣传好的”这一回应暴露出某些官员的“舆情恐惧”， 把删、堵、躲、推当作应对舆情一种权力本能。这并非只是出现在安徽蚌埠的事：因在不同场合佩戴多块名表遭网友质疑举报，陕西省安监局原局长杨达才委托公关公司删帖；被新华社下属到瞭望东方周刊记者王立拍摄到办公室人员上班打牌，辽宁省葫芦岛市建昌县政法委原副书记带干部抢夺相机，威胁记者“小心你的命”……在镜头前、民声下自作聪明、掩耳盗铃，殊不知这样“一错再错”，只会让自己陷入更大的舆论漩涡中，引发更大的公信力危机。
在此类事件中，相关官员对舆论监督的认知不清晰、对传播的过程和效用不理解，出于维稳政治的惯性考量，很难以坦诚的姿态应对网络舆论，反而将公众讨论的切口越压越小，这显然不利于国家治理和社会问题的解决。而从事实层面来说，多一事无法变成少一事，压制舆论、忽视舆论，小问题会变成大问题，小矛盾会演化成大矛盾。人民网评“鼠头鸭脖”事件时就指出，“公”字是网络舆论场压倒一切的是非对错评判标准。真相越问越明，真理越辩越清，问题暴露后，应当及时回应，严格公开的执法过程和结果反馈。与其在舆论监督来临时花精力“救火”、 战战兢兢地装“鸵鸟”，不如把心思放到平日里恪尽职守、为民服务的事业上。
围挡事件中的执法部门负责人把自身的错误行为与党的作风和原则强行绑定到一起，并在反问中暗含了对“替谁说话”这个问题的预设。试想，如果记者提出网友关切的问题不算是“好的”宣传，那么这里的“好”是对谁而言的“好”？
2009年，郑州市西岗村的经济适用房建设用地被开发商用来建设高档楼盘，市规划局副局长面对采访问题时，更为直白地质问记者“替党说话，还是替老百姓说话”，本质上犯了类似的错误。这不止是将“党”和“老百姓”对立起来的问题，更是将干部个体等同于党组织，试图以错误的代表性约束媒体报道边界的问题。将媒体作为“党和人民的喉舌”的身份概念偷换为个人或某一基层部门的“传声筒”，这是行政理念和新闻观念上的双重误区，是对党的初心和使命、对群众路线的背离。“党管媒体”也似乎变成了“干部管媒体”，只听得媒体的“歌颂声”，听不得社会的“批评声”，最终伤害的是国家人民的利益。
各级媒体也须为这一问题的存在承担一定的责任。尤其是在突发公共事件中，媒体本身承担着引导舆论、传递信息的使命，但一些媒体出于和政府及其他利益相关主体的关系的考量，也可能会耽于“传声筒”的角色，出现“不作为”的倾向。这一客观现象的长期存在无疑让一些干部和记者对媒体的角色产生了误解。例如，2022年的疫情防控中，少数地区出现“一刀切”“层层加码”等问题，社会媒体却未能第一时间对政策在地方落实过程中的乱象进行有力回应，直到浙江宣传发表《“人民至上”不是“防疫至上”》一文，直接指出“疫情防控是为了防住病毒，不是为了防住人”，才为彼时为负面情绪所笼罩的网络舆论打下了一针强心剂。
《“人民至上”不是“防疫至上”》一文获得10万+阅读
只要符合党的路线方针政策，信息来源客观公正、阐述与论断符合现实，媒体报道就没有、也不该有过多局限。在各类有可能引发舆情的事件报道中，媒体在保证专业性、遵守新闻伦理的基础上，不应被对尚未发生的“舆情”的猜测缚住手脚、自我阉割，更不应将自身视为行政权力的“附属品”，为想象中的“领导”拍马或遮掩。无论哪级媒体，都是党和人民的耳目喉舌，而不是某些干部的禁脔，这意味着党的新闻工作所具有的建设性，并不只在于宣传正面信息，还在于通过监督、警示等功能，帮助党和人民更多地推动问题的解决、采取积极的未来行动导向。
毛泽东同志在《对晋绥日报编辑人员的谈话》中明确指出：“报纸的作用和力量，就在它能使党的纲领路线，方针政策，工作任务和工作方法，最迅速最广泛地同群众见面。”“群众知道了真理，有了共同的目的，就会齐心来做。”新闻媒体是保证上下通达、使党和人民始终紧紧联系在一起的关键，其党性体现在对党的理念、章程、纲领的坚守，而坚守的目的是维护人民群众的根本利益。无论是“宣传好的”还是“调查不好的”，本质目的都应当是一致的，即坚持党和人民群众的利益相统一。2019年，由山东广播电视台打造的《问政山东》栏目便以“电视问政、网络问政”的形式播出，开播至今邀请了千名干部，解决了2000余件民生难题，得到群众的“点赞”，把正面宣传和舆论监督巧妙地结合了起来，让“调查不好的”也变成了“宣传好的”。
《问政山东》节目现场
图源：青年记者微信号
2019年，习近平总书记在十九届中央政治局第十二次集体学习时指出：“各级领导干部要增强同媒体打交道的能力，不断提高治国理政能力和水平。”面对复杂舆论，这句话承接共产党人一贯的新闻观点，指出了一条简单而深刻的破局之道。完善我们对新闻媒体及舆论工作的认识，既是新媒体环境下政府官员的必修课，也是促进国家治理能力和治理体系现代化的重要课题；只有认识到位了，才能回应民众的真问题，打磨行政的真本事。